那个冬天|那个冬天那双布鞋

那个冬天|那个冬天那双布鞋

　　那个冬天那双布鞋

　　那个冬天，来得莽撞，几阵北风刮过，说冷就冷了。寒从脚边生，我跺了跺已经冻麻的脚，冰凉，鞋里没有丝毫的暖气。我脚汗严重，再干净的鞋，穿上一天，就会湿漉漉的。脚上的那双方口单布鞋穿了多久，我记不清了，鞋底已经磨得很薄，鞋帮也有些破了，很不跟脚。

　　晚上，母亲在她的木箱里摸索半天，拿出了一双用布条子扎着的新鞋，我的眼睛一亮：是一双崭新的布鞋，松紧口的，肥厚的鞋底，线眼密密麻麻，鞋里面衬着一层厚厚的白布。母亲嘱托我：“好好穿，不要疯。”刚读初中的我，还是理解母亲的——做一双布鞋不容易，剪鞋样，纳鞋底，上鞋子，千针万线，耗时费力。母亲虽说没有文化，但心灵手巧，做的鞋子漂亮合脚，有模有样。套上厚厚的棉袜子，穿上崭新的布鞋，我感觉浑身有了暖意。我不由地做了几个下蹲动作，奔跑了一阵，跟脚得很，感觉身轻如燕，脚底生风。

　　第二天，我穿着新鞋子上学。那个冬天，我们还处于“疯”的年龄：“挤暖和”、“斗瘸子”、“老鹰抓小鸡”等等，反正让身体热乎起来就行。“老鹰抓小鸡”要的就是身段敏捷，能“敌进我退，敌驻我扰”，显然，没有一双跟脚的鞋子不行。同学中，有个城里来的小子最灵巧，他有一双白色的回力球鞋，威风凛凛，吸引了班上不少女生的目光。不过，那天，我还算风光，穿着母亲做的松紧口布鞋，撒开步子，感到耳边冷风呼呼，平时跑得飞快的那个城里小子居然没有撵上我……

　　如果没有淮剧团来演出，那个冬天，肯定平平淡淡，波澜不惊。淮剧团是北方的，演出剧目是《珍珠塔》。对于这出戏，我还是有些了解的，讲的是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。巷子里头的孙老伯讲过多次，总是绘声绘色，眉飞色舞。高潮时，孙老伯居然还闭着眼睛，打起节拍，摇头晃脑地唱上几句：“恨只恨姑母娘，姑母娘把良心改变，不由我满腔怒火恨难填……”“这姑母娘真是小人!”“势利的小人!”周围听众显然受到感染，义愤填膺，恨不得能当面狠揍小方卿的姑母一顿。

　　演出的海报老早贴出了。因为这是个熟悉的故事，一下子，我变成了戏迷，很想去一睹“方卿”、“翠娥”的芳容。可是，囊中羞涩，跟大人要?绝对开不了这个口的。怎么办?怎么办?有个“哥们”现身说法，提醒我，从西边的男厕所爬过去。天助我也，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，我们悄悄摸到厕所边，感觉墙壁很高，我犹豫了一下，那个“哥们”倒是很热心，甘为人梯，终于，我踩着他的肩膀攀上了墙。走上几步，来到了电影院这边，下边黑咕隆咚，透过不远处的小门门缝，我看到了花花绿绿的舞台。蹲下身来，我双手抓着墙沿，准备往下溜，墙上冰冷，已经有霜露了——不管了!呵呵，成功了，就要成功了。“不许动!”炸雷一般的声音，很快，一个黑影抓住了我的后衣领，我魂飞魄散，两个腿子瘫软下来。“嘿嘿，细猴子还想翻出我的掌心?”黑影看来把自己当成了法力无边的如来，颇有几分得意。从声音听得出，是影剧院的孙三。坏了，这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，看来已经在此守株待兔了很久。孙三老鹰抓小鸡一般揪着我，我试着挣脱了一下，显然是蚍蜉撼树。孙三揪着我，穿过剧场——看来是想把我送出去。好在，观众席光线昏暗，大家都在全神贯注看着舞台。到了大门口，孙三弯腰扒下了我的鞋子——没收，以示惩罚。赤着脚，我悻悻地溜了出来，满脸羞愧，像偷了人家的东西。风呜呜地吹着，我的身后传来了剧场里小方卿的唱段：“恨只恨姑母娘，姑母娘把良心改变，不由我满腔怒火恨难填……”那唱腔，高亢苍凉，千回百转，好像在追赶着我。

　　那一晚，我睡得很不踏实，并非担心要挨骂——在母亲面前撒个谎，求得谅解还是很容易的，只是，心里面确确实实感到可惜了那双布鞋!

　　【训练题目】

　　1.联系选文内容，品味下列句中加点词的表达效果。

　　(1)那个冬天，来得莽撞，几阵北风刮过，说冷就冷了。

　　(2)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，我们悄悄摸到厕所边。

　　2.“母亲嘱托我：‘好好穿，不要疯。’”请你联系全文，说说这个“疯”的具体含义是什么?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嘱托我?

　　3.文章的标题是“那个冬天那双布鞋”，而文中为什么详细地描写孙老伯唱《珍珠塔》绘声绘色、眉飞色舞的情景?

　　4.母亲为“我”做了一双那么好的布鞋，而“我”最后为什么却要在母亲面前撒谎?作者为什么要这么做?

　　5.文中的孙三是个什么样的人?你赞不赞同他没收了孩子心爱的布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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