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】天将降大任于你
天将降大任于你(一)
那天去参观老张的新房，众人啧啧赞叹的多无关风水，有关房价。新房采光一般，黄昏到来得更早，参观到一间朝西的小书房时，夕阳从一扇窗户斜切进来，光怪陆离，案板清晰洁净，座椅宽大，书架森严。晚照的金色和家具的古铜色相互辉映，气氛很是宁谧，老张把很多自己出版的书刊都摆放到位了，很有文人的雅致。我试着坐在小书房里的椅子上，感觉舒适无比。
“老张啊，这个房间很幽静，到时候都搬进来住了，墙上挂几幅字画，案上布置几盆清供，焚一盘桧木清欲香，冲一壶‘马肉’，写点文章什么的多好啊!” 我说。
“条件太好，到时候你就一个字都写不出来，我告诉你。”老张不置可否，迎着夕阳眯着眼，意味深长地应着。
我内心一震，感触颇深，甚以为然。是啊，可能还要感谢现在无立锥之地的境遇，让你我人生有文可作，有词能填，有感而发。设想自己出生于豪门望族，出入香车宝马，左右红颜簇拥，早早地进入家族铺设好的路线上稳坐江山，几个亿几个亿地进账，恐怕很多人就无法抵御声色犬马，没有沉静的心绪去经营自己的文化和内涵，看不到民间疾苦，听不到平头百姓的喟叹，也就不知底层的艰难，没有打抱不平，没有文思如泉，这是多么大的一块缺憾啊。当然，会有人忍饥挨饿，万般无助，每日求一果腹都是奢望，也肯定有人面对着“富爸爸”安排的道路高喊“这不是我要的人生!”——这都是“求不得”吧，马儿在吃草料的时候，心里也总是记挂旁边槽里的料会不会更香。
有很多讨论时势与英雄相造的文章，假设伟大的诗人出生在锦衣玉食的皇宫贵胄，可能就没有那么多的精彩诗篇传世：李煜的江山没被夺走，哪里来的“最是苍黄辞庙日，教坊独奏别离歌。垂泪对宫娥”，哪里有“流水落花春去也，天上人间。”多数剑走偏锋的文人墨客接受“招安”后也泯然尘埃，汪某叛国前的“引刀成一快，不负少年头”未尝不是好句。这或许是人的两难——是要唯我独尊的诗篇还是要苟全性命的没落，先保护好自己的“阿喀琉斯之踵”吧，或者天将降大任于你呢!
(二)
住在城中村一年有余，每日只把房子当成住宿的旅店，锁上门用一根网线连接宇宙。昨天还敲门借充电器的美女邻居，今天就换作了络腮胡连天的壮汉，上下楼点头之交的小兄弟那间房里也住进了儿哭女闹的一家子，流水的邻居让我养成了后天的冷漠，尽量不和陌生人说话，周边的一切本也是无暇过问的。偶然得了几天的空闲，才好好地和周围的生活有了深入的接触。一次步行着去买早午晚饭，往来之时，仔细打量才发现村路上充斥着诸多领口敞开、光着膀子、挺着大腹、卷着裤脚抓痒的衣着粗野人士，我本也司空见惯，但再看到他们随地吐痰，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中间散步，讲话调门高环境音几分……各种混乱和嘈杂的局面让我一时心生烦闷，感慨自己为何只能在这种环境生存，暗自思忖必须努力奋斗，以后住到“谈笑有鸿儒，往来无白丁”的环境里。我带着这种芥蒂，还以为证得了人生的某种自勉，直到当天晚上我看到金乔觉的故事，对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似乎有一丝浅显的领会。又想起之前看到一个高僧开示徒弟的话语，修行躲在与世隔绝的地方，谁不会修?生活里每个人都与你笑脸相迎，谁不会修?就是要在红尘闹市，接受市井小民芸芸众生的眼色，接受贩夫走卒讨价还价的指指点点，出入无话也会偶尔被街坊四邻闲言碎语，紧闭门窗也挡不住市廛喧嚣——这种境界才更是证悟之地。广厦高堂自然是一种人生追求，高端的别墅小区里，每个人在自己短暂拥有的面积内鸡犬难以相闻，老死不相往来的俯拾即是。郭德纲曾调侃自己波折的少年时光：“一个人一辈子没得病，六十岁来场感冒，非死不可;十二开始喝中药的，能活到一百!”——当下的许多叹惋或许是多余的，逆境也许不是缺憾，而是良机，或者天将降大任于你呢!
再后来，我时常徜徉在热闹无比的集市，耐心地等待堵在我路上的人群——谁家没有不懂交规的老人家啊。觉得他们坦胸露乳、即兴吐痰、卷裤挠腿的动作有点儿原始的野趣——苏东坡不就是坦胸露乳的东床快婿?李白的诗句“咳唾落九天，随风生珠玉”不是将痰吐得颇具观赏性?挠痒用手不比烫金镶玉的如意更环保?我看到的不再是脏乱差，而是底层的人民努力谋生的各个形态，所谓的喧嚣，也无非是他们用劲地吆喝买卖，自食其力，不卑不亢，谋求生存，这样的人间多有意思……或者，总有一天我们会实现梦想，春风得意马蹄疾，一日看尽长安花，会起朱楼，要宴宾客，但有了如此见闻，须时时提醒自己他日居了庙堂之高，切切不可忘记这些江湖之远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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